残酷的“末位淘汰”：医疗机构排名靠后，单位负责人或将停职

末位淘汰，光是听听，就能让打工人窒息的程度。

而当大家认为自己所处医疗行业，手捧铁饭碗的时候，残酷的末位淘汰制其实“入场”良久。

一地卫健局发文：医疗机构排名靠后，单位负责人或将停职

近日，陕西省商洛市商州区卫健局印发《商州区基层医疗机构医疗服务工作管理奖惩办法（试行）》。《办法》规定，实施对象范围为全区各镇（中心）卫生院，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工作主要措施是实行月调度、季通报、年考核。

具体奖惩措施是对年度排名靠前的单位在年度目标责任综合考核时予以加分，单位主要负责人予以现金奖励，并在评先评优和提拔任用时予以优先推荐。对季度排名靠后的单位取消评先评优资格，单位主要负责人通过全区通报、约谈提醒、诫勉谈话、停职等进行组织处理。

 图源：网页截图

此规定一出，立即在业内引发热议。许多网友纷纷表示：既然是考核，有第一名就会有最后一名。医疗行业搞起末位淘汰，只会让医务人员处境越来越艰难。

其实，这并非是末位淘汰首次“现身”。在此之前，医疗行业早已充斥着它的身影——

2023年，不少省份发布新规：规培基地实施末位淘汰，医院不达标将会被撤销资格。譬如《广东省卫生健康委办公室关于做好2023年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工作的通知》中明确，年度基地管理的工作重点是基地现场评估和综合评价，以实现动态调整、末位淘汰，此外内蒙古、辽宁、四川等地也已实施。

不仅是在撤销规培基地上，末位淘汰在医院内部管理上更是“大行其道”。

据“健康常宁”微信公众号报道，2022年，蓬塘乡卫生院结合“清廉医院”建设工作要求，实行末位淘汰工作制度。对于得分前三名优先推荐年度评先评优，被评定为末位科室工作人员扣发1个月20%的绩效工资，末位淘汰者扣发1个月绩效工资，末位科室工作人员年度评先评优实行“一票否决制”。

在大医院，同样如此。据“中国医院院长”微信公众号消息，中国科大附一院会专门拿出一笔费用按月度和季度对科主任的行政管理工作进行绩效考核。在考核中，一方面实行一票否决和末位淘汰，而末位淘汰，则是每月考核排名最后一名的科室主任，拿不到这份激励奖金。

此外，也有大医院的医生透露：“科室每年定期考核，考核末尾的不能在临床待着，要去实验室待两年。待两年结束考核，要不国自然，要不两篇一区，不然就继续在实验室待着。当然，你受不了你可以辞职。”

护理行业亦是不能幸免，有护士长表示：“医院实施护士长末位淘汰制，自己的工作压力非常大”。

甚至在2020年抗击疫情期间，咸阳市妇幼保健院通过一次考试实行末位淘汰，一次性裁掉40多人。其中，多数被裁医护都曾在抗疫一线工作。

由此可见，末位淘汰在医疗行业已然是常规手段，但，它的强势存在具有合理性吗？

当末位淘汰走进医院

末位淘汰，顾名思义就是将排名靠后的员工“优化”掉，它的本质就是通过残酷的手段来激发员工工作的积极性，亦或者可以直接理解为在不提高员工薪酬待遇的情况下提高员工的劳动强度。

针对此次商州区卫健局的做法，医改专家徐毓才对医脉通表示，“初衷是好的，是为了促进‘比学赶帮’，夯实责任，切实做好工作。”但是他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如果绩效管理方法运用得当，对基层医院发展肯定会带来积极影响，但如果考核标准不合理，考核方法不得当，考核结果运用简单粗暴，有可能会出现新的形式主义，甚者造成负面影响。如今，基层深感忧虑的正是太多的不当考核评比和问责。”

深知基层现状的徐老师确实道出了基层医务工作者的心声。一位来自基层的景医生接受医脉通采访时表示：“末位淘汰，总会有一个末位啊。因此，院长们只能拼命卷起来，卷起来以后呢，最终的压力还是转移到了最底层的医务人员身上。”

“说实话，基层医务人员本来就疲于奔命应付检查，如果再搞个末位淘汰，检查就更隆重了！”景医生无奈说到。

新医改下，村医的主要任务从以诊疗为主转变为现在以公共卫生服务为主，签约、建档、随访、慢病管理、健康扶贫等占用了大量的时间。本来在当下繁琐的工作中，为了达到各种指标，他们已经耗费了大量精力，如果再竞争性甚至形式主义地去做这些事情，怕是会进一步加剧基层的困境。

与此同时，一位基层卫生院的院长又说出另一个担忧，“如何能制定公平合理的评定标准？谁来评定？是否有相关部门监督？这些才是能否实施的关键所在。”

当然，针对基层现有的困境，也有业内人士表示这个规定实施起来可能存在难度。

不过，站在既有的事实面前，当末位淘汰走进了医院，惶恐的何止基层人。

哪怕是大医院的医生、护士长、科主任，他们也不得不拼命奔跑——因为谁都不想成为团队里落后的羚羊，谁都不想被狮子吃掉。

特别是对于那些熬过清贫和苦读的医生，如果上不了临床亦或是被迫辞职，这对于他们的人生是何等的打击啊！而且，按照不同的考评标准来看，很多时候可能都是“末位不末”。所以在激活干劲的底层逻辑下，末位淘汰其实充斥着不公。

施压下的的医务人员

可以肯定的是，末位淘汰是不合法的！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合同法》第四十条第二款规定，劳动者不能胜任工作，经过培训或者调整工作岗位，仍不能胜任工作的，用人单位提前三十日以书面形式通知劳动者本人或者额外支付劳动者一个月工资后，可以解除劳动合同。

但劳动者在用人单位考核中居于末位，不等同于“不能胜任工作”。有考核就会有最后一名，哪怕是90分很优秀很有能力，一样也会被淘汰。因为末位是粗暴的强制排名，逻辑是所谓的丛林法则，它的属性本身就是要“吃人”的。

而把这套法则运用到医务人员身上，是缺乏温度的、是不合时宜的。

据2023年10月国家卫生健康委发布的《2022年我国卫生健康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22 年末，全国卫生技术人员1165.8万人，其中执业（助理）医师443.5万人 ，注册护士522.4万人，然而他们却承担起了2022年全国84.2 亿诊疗人次和24686万入院人次。

从这样一个悬殊对比中，可以看出中国医生乃至护士的缺口是巨大的。

因此，从宏观上看，医务群体特别是医生是具有稀缺性的，而且由于专业壁垒，医生也并不像外面的大厂打工人那般具有极大的选择性和可挑选性，所以说把这样的法则放在医院，有些不合时宜了。

另外，中国医生的累，是世界公认的，是有目共睹的。

白天拼命收病人、上手术、处理医患关系，晚上玩命肝论文、SCI、国基，还要费尽心思地晋升职称……他们已经是一个个不堪重负的人了。如今如果再处处施压，这份职业怕是会完全丧失光环。

一位来自三甲医院的医生就曾和小编吐槽：“如果不是读了这么多年书，花了这么多年时间、做了这么多年努力，我真想辞职跑路，一了百了”。

她的言语中是无奈，是看不到希望。

上文中的景医生更是直言，“本来就身心俱疲，如果还要施加压力，那只能加紧逃离了。”他还说到，“我们市最近招聘基层医生，听说报名人员都不够招录计划名额。”

此外，也有业内人士透漏，现在辞职的院长都有，在没有吸引力的情况下还施加压力，谁还有积极性？

当然，商州区卫健局可能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惩罚措施里，写的是停职，而不是撤职免职。

最后：大家应该警醒，就算在医院，也不要沉溺在“安稳”的美梦中酣睡，时代在改变，铁的饭碗也会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