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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一转身,中国超大型医院的时代终章

转载 来源 : 健闻咨询 2025-12-19 18:43:56 1
曾经拥有万张床位、一院五区的医疗巨轮,载着那段烈火烹油的岁月,连同它的缔造者,正在成为历史。

 

特约作者/于焕焕  黄琪越
记者/李琳
 

2025年12月16日,当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下称“郑大一”)的第五个院区开业时,医院里的人们不再像建设郑东院区那样大张旗鼓,而是想尽可能保持低调。

 

这座以神经疾病为特色、托管五年后将独立经营的 “天坛医院河南医院”,见证着郑大一的时代转折。

 

对郑大一的临床医生们来说,最盛的光景始于2010年。

 

这一年,计划投资25亿元的郑东院区已奠基。在河医老院区,19层的新门诊大楼取代了上世纪修建的斑驳矮楼,多座新病房楼亦拔地而起。

 

新大楼是吸引患者和人才的门面,也承载了无数人的职业野心。

 

彼时,46岁、刚升任院长两年的阚全程,每天早上六点钟就到6楼办公室,找他汇报工作、签字审批、对接项目的人从门口蜿蜒排到5楼走廊。

 

15年后,离任数年的阚全程因严重违法违纪被查。一位接触过他的药械代表说,阚全程胆子大,是愿意在灰色地带游走的人。医院的药械采购、基建等大小事他都能拍板,引进设备甚至不需经院委会讨论。

 

有想法有野心或是想跳槽的年轻医生,被安抚、挽留的方式可能是一个病区的管理位。郑大一最多时有五个院区、324个病区,科室划分细到极致,这里的医生有着其他医院难以企及的晋升空间。

 

外界批评它是 “全球最大乡镇卫生院”、规模大而不精时,医生们也不自馁。海量病例支撑下,就连年轻的住院医也有机会独立操刀高难度手术。

 

(夜晚的郑大一附院依旧人声鼎沸)

钱是更直接的激励。他们的薪酬与诊疗量、手术量强绑定,多接诊、多操刀便能实现收入跃升,有医生的奖金从每月三五千暴涨到三五万。

 

黄金岁月止于2025年,规模扩张掩盖的沉疴积弊,逐渐浮出水面。

 

2025年,郑大一春节后门诊量首次下滑。218.45亿元的全年预算亦为多年来首次下降。

 

这一年,阚全程落马。但由他主导了十余年的运作模式惯性难消,关联科室、部门积弊丛生。如与阚关系密切的行政、后勤岗,人员庞大且薪资分配长期占优,成为转型阻碍。

 

年末,西院关闭,北院独立,院区版图骤然收缩,床位从1.3万张砍到7500张后,诊疗结构即将转向,原绑定住院量与时长、高床位使用率撑起的高营收系统难以为继。

 

旧的绩效分配体系不再适用。疫情期间,无病人可看的科室医生们拿着千元起步的基本工资。当一切回归常态后,医生们发现,自己的绩效奖金仍在以10-30%不等的速度逐年下降,收入从全省最高一路滑落至低于兄弟医院医生。

 

在经历一个又一个新院区开业分走客流量后,一些河医老院区的旅店中介们听到西院关停、北院独立的消息后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们盼着患者回流,重温昔日客满为患的盛况。

 

但亲历过时代红利的人们明白,郑大一的规模性增长难再重现,中国亦不会再出现下一个“郑大一”。

 

曾经拥有万张床位、一院五区的医疗巨轮,载着那段烈火烹油的岁月,连同它的缔造者,正在成为历史。

 

 
 
 
高楼
 
 
 

2017 年 6 月,阚全程离开郑大一,转任河南省卫计委。

 

那两年,尽管外界对郑大一虹吸医保、患者及医疗人才的批评从未间断,但外界的印象是,“河南在举全省之力托举这一家医院”。

 

地方行政部门非但不想限制其床位规模,反而希望看到这家在当地名头响亮的医疗巨头能够成为医改的某种样本。

 

这是让全国公立医院院长书记们艳羡的发展路径。对大三甲而言,凭借招牌获取扩张所需的资金与土地进而把医院做大并不难,真正稀缺的是地方政府与卫健部门的明确支持——官员们通常需兼顾医疗资源均衡分布的诉求。

 

2008年前,均衡医疗资源曾是卫生部门共识。但汶川地震中,华西医院创下的灾难医疗救援奇迹,获得了总理的赞誉,也让部分主政者看到,集中资源发展超大医院、先做大再做强也是一个方向。 

 

资源洼地不可能有一流的医疗资源供给。河南缺乏顶级医学院校,既难吸引人才,也难培养本地精英,70后、80后医生在求学期可选择的本地院校中,只有原河南医科大学(后并入郑州大学)、新乡医学院等少数几所本科院校,其余均为专科。

 

郑大一老院区家属楼的住户回忆,三十几年前,河医老院区病房楼又矮又破,马路也不平整,那时职工家属们对大医院的感知并不明显,干多干少差别不大的医生并不是一个有竞争力的职业。

 

彼时,医院属于公益事业单位,财政直接补助收入占公立医院总收入的50%以上,最高时超过90%。

 

2008 年,医改路线之争接近尾声,最终政府在将有限的财政资金补给医院还是补给患者之间,选择了后者,公立医院财政补贴收入份额降到了7%。作为供给方的医院自负盈亏,须通过市场竞争才能活下来。

 

至于门诊量、营收都不及河南省人民医院的郑大一,最初为何能获得行政部门的支持,今天已无从知晓。但年轻的医生们能感觉到,阚全程独揽大权的行事风格,在某种意义上成为医院崛起最“稳定”的外部因素。

 

2004年,到郑大一做彩超要排队两星期。2008年,郑大一花 1.3 亿元购置了包括 3.0 磁共振和 64 排螺旋 ct 在内 的4800 台各类设备,实现了大部分检查不预约、不排队,多数检查当天即可出结果。

 

郑大一老院区、河医院区原本的门诊楼,只有五层,容量局促、装不下新设备。新院长上任后,修建了一座从地下三层通至地上19层的新门诊大楼,十分恢宏气派。上世纪修建的老旧病房则被翻新重盖,多座病房大楼拔地而起。

 

(东院区门前的直升机和停机坪)

那是政府热衷卖地、基建大兴的年代,作为楼盘配套设施的医院,更是民生政绩。于是,城市开发新区中最不缺的,就是医院规划用地。

 

2010年,郑大一打败方正旗下的北大国际,拿下了郑东新区三级医院的建设项目,建成了后来的东院区。郑东新区的定位是中原经济引擎,这座规划有3000张床位的医院将建设成河南省医疗中心。

 

为此,方正准备了30亿,时任北大校长周其凤带队曾与河南省政府签约,但签约4个月后,作为河南省、郑州市双料重点工程的郑大一郑东院区在郑东新区龙湖湖畔正式奠基。

 

郑大一为这个院区最初的规划投资额为25亿,2016年建成时的最终总投资额上翻至48.57亿元。

 

或许是感受到了郑大一丰沛的现金流,接下来河南省政府、郑州大学接连将三个烂尾项目一并塞给了它。如此,在一份又一份禁止扩张的叫停文件和虹吸医保和患者的指责声中,郑大一建成了“一院五区”。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河南首台xx设备”出现在郑大一的大楼里。短短几年,它从做彩超需要排队追至可与北上广顶尖三甲齐平,有医械代表记得,“在北上广看到的高端医疗设备,最多1-2年就会出现在郑大一”。

 

在2017年的离任演讲中,一口河南方言的阚全程,将自己的九年院长生涯概括为六点,其中前两项是:

 

“在省委省政府、卫计委和郑州大学的领导、支持下,一附院实现了快速的跨越式发展,建起了对外交流和医院发展的各级平台,包括国家层面的一些中心、基地,我们该拿到的也都拿到了;

 

“在硬件设施设备上,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来看,都达到了国内的一流水平”。

 
 

 

人潮

 
 

2008年,财政补贴患者的医改路线落地,个人出小钱、财政出大头的新农合出现了。

 

第一年,个人花20块、财政出80块,河南有了一个70多亿元的新资金池。随着筹资水平提升和规模扩展,这个资金池(2016年后整合为城乡居民保险)在2024年突破了900亿。

 

2009年,新农合住院报销封顶线由 1 万元提高到 3 万元,河南1亿人口中的8000多万农民,有了医疗支付能力,有病不再硬抗。

 

同步进入市场的公立医院开始争夺患者。郑大一当时的发展思路是,商场如战场,要抢抓机遇,大干快上,要像办企业一样管医院,做大做强,打造医疗航母。

 

此前医生们的绩效发放规定十分严格,月均几百几千块,虽会有津贴补助,但无法带动大部分医护的积极性。而当时流向医院的钱,除了财政、个人、医保,还有流通费用和药耗加成,“有许多钱是不能直接发给医生的”。

 

郑大一的做法是,医院科室核定成本拿走自己的份额后,把相当一部分以奖金的形式发给医护,这是“台面上的阳光收入 ”。医生们并不能感知财务核算具体如何运转,但他们知道,自己多接诊、多做手术、多开药开检查,最终的结果一定会反映在工资单上。

 

面对患者,郑大一只疏不堵,号不够了就取消限号,有医生一上午看160个门诊;床不够了加床位,三人间病房塞下七张床,再不够就把走廊排满,电梯门一开就能看到卧床的病人;活干不完就加班,医生们加班熬夜手术,做不完不下班。

 

供不应求的床位更是紧俏商品,患者们托人找关系送钱送礼求一个住院机会。

 

2009年,郑大一的床位数从前一年的1860 张扩增到3820张;门诊量156万,增长16%,住院病人数11.6万人,增长53.7%;手术台数超5.6万台,增长30.6%。在年度总结会议上,医院领导唱了一首《爱拼才会赢》。

 

2010年,医院床位增加到4350张,门诊量接近200万,住院病人突破15.49万人次,手术台数超7.1万台。“异军突起”获得了卫生部的关注。

 

2011年,郑大一床位数达到5000张,超越华西成为中国最大医院;年门诊量超300万人次;住院病人超20万人次,手术台数超10万台;医院固定资产达到25.86亿元,较去年同比增长了42.79%。

 

最初,医保是按药品、检查、手术等医疗服务项目付费,先用后付,医院用多少,医保照单全收,按相应比例支付。但医院为创收会多用药、多开检查。

 

2012年,由于医保基金大幅超支,河南省宣布不再完全按项目付费,转而对二级及以上公立医院的“住院费用原则上实行以总额预付为主的付费方式”,从先用后付改为预付制。先期试点的省直医保在2010-2011年已经连续两年穿底。

 

当时,河南省卫生厅一位领导在改革动员大会上表示,总额支付能遏制过度诊疗,“以后医生再开单子就要掂量着,以前住院又是核磁共振又是CT的,以后可能做个B超就行了”。

 

但接下来,总额付费及同期三年控制“药占比”的举措并未影响郑大一的增速。

 

有知情人告诉《健闻咨询》,尽管政策层面上不倡导二次议价,但郑大一的用量大,会对进院的药品、耗材再次砍价。若实际采购价约是中标价的8折,就相当于“ 医保打算花10块,把药价砍下来之后实际只花了8块,留下了2块的差额,类似后来的带量采购,只不过是医院内部循环”。

 

这个差价对医院来说是明账,名义药耗成本降低后,科室留存会增多,会部分流向医生。

 

医保支付的设计是按均衡医疗资源、分级诊疗的原则而设置,如新农合会按省、市、县、乡的顺序降低住院报销的起付线,提高报销比例。

 

这也没有挡住病人涌向郑大一。2016年,实际开放了万张床位的郑大一已成为“全球最大医院”,门诊量超 570 万人次,住院量超40万人次,手术量超25万台,而这其中,新农合病人占72%。

 

郑大一喜欢招纳本地医护,土生土长的人们最是知道这片土地需要什么。郑大一的院长亲自带着专家们下到村里义诊,患者和医生都能感觉到省里的专家不仅技术好,而且态度谦逊和蔼没架子,而基层的医生们自知实力,也乐得转介病人。

 

不过,一位知情人士告诉《健闻咨询》,基层医生每向郑大一转诊一位住院患者就会获得3000元报酬。

 

不知是哪一个因素起了作用,又或是同时起了作用,患者们从河南18个地市源源不断地涌向郑大一。在2014年的一次论坛上,郑大一的院领导说,“分级诊疗的设计太理想化,转诊下不去不是我们大医院不转,而是病人不愿意下去,基层医院不愿意收”。

 

这一年,拥有7000张床位、收入达75.21亿元的郑大一成为了“亚洲最大医院”。

 

(郑大一附院周边的配套商业)

汹涌的人潮贡献了活跃的周边贸易。周围县市的人们租下医院旁的店铺卖饭、卖拖鞋、睡衣、尿盆、轮椅等住院用品;每月花一两千元租下一间房子改造成简陋的民宿、宾馆,以每天20-100元不等的价格提供给患者家属。更多的是小吃摊,马路上有个空地就能开业,三米就有一个摊位。

 

2024 年,郑大一门诊量首度超千万人次,42 万余台次的手术量、 91 万余人次的出院人数、225亿的预算收入均创下了历史新高。

 
 
 
倾斜
 
 

郑大一的增长飞轮极速旋转着。

 

资金飞快地从医保、患者、财政流向医院职工,有医生的奖金从每月三五千暴涨到三五万;流向药械厂家、流通企业,方圆数里的空气中飘荡着“十盒”“宴请”“河南大区”“主任”的声音;流向地方基建工程,郑大一改扩建北院、南院、西院三个院区累计自筹资金投入超50亿。

 

当然,也流向了这艘巨轮的缔造者们。

 

2020 年 12 月,郑大一呼吸二科主任王静遭实名举报,举报信称王静利用职务便利大肆收取药品回扣、红包,2013 年 1-5 月间,其名下一张工行卡交易流水达1570 万元,医药代表向其及家人行贿金额从 1000 元到数十万元不等。此外,她还被指非法放贷、偷税漏税、巨额财产来源不明,长期不在岗经商。

 

2025年5月29日,阚全程被河南省纪委监委通报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两年前,他的副手、自2008年起就一路追随的郑大一前副院长王家祥被双开,除“违规收受礼金”等财务违规外,通报中写道,王家祥“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在代销医疗物资、调整职务等方面谋利”。

 

关于吸纳人才,人们看到的是郑大一的求贤若渴。他们用1000万启动经费、200-500万科研经费、120平方米住房,引进院士和学科带头人。2011 年后,开始大规模招聘硕博生,会给予10-20万科研经费,招聘期间每人补贴2000块钱,还报销往返路费。

 

看不到的,是更多人的暗箱操作。这在职工圈子里并不是秘密,一位知情人回忆称,2015年前后,操作一名护士进院的要价是25万元,门路得够硬,需“医院的top3”点头,这时护士得有本科学历,再往前“卫校中专毕业就能进去”,“有些后勤人员的孩子,学习不好,当不了医生护士,但可以去看片子,去收费”。

 

前述知情人士猜测,最开始可能是为了获得稳定的外部环境,但后来塞进来的关系户越来越多,行政管理后勤支出巨大,绩效奖金优势要高于临床,“临床一线的医护们,累死累活比不过这些不干活的人”。这些人已经是医院的老员工,前人挖坑后人难填。

 

只要在医院有个位子,“想挣钱到处都是钱”。排队做核磁共振原价500多,找关系200元立等可取;医院周边的中介把救护车接送、安排挂号住院打包成服务出售,而这些中介与医院职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甚至“整理院容院貌,虚报垃圾车数量都能挣钱”。

 

(接送-住院一条龙服务的中介)

2008 年至2020年,郑大一的博士人数由215 人增长到 1647 人,硕士人数从304 人增长到2727 人,而它的全部职工数量,从不到3000人增至1.2万人。这些职工中的大多数决定了这家医院的真实水平。 

 

对医院有了解的人们看病之前会找熟人打听打听,哪个医生是买上来的,哪个是靠自己的本事升上来的。

 

一位医生告诉《健闻咨询》,部分医生的诊断和手术操作很粗糙。2021年8月,一位患有胃炎的79岁老人被郑大一误诊为胃癌晚期,进行了全胃切除。

 

规模掩映之下,无人在意这些微小的浪花。只是,高尚者的生存空间空气日渐稀薄。

 

2020年,郑大一泌尿外科教授孟庆军在坐诊期间被患者持刀攻击,造成面、颈部及双上肢等部位12 处受伤。医院里年轻的医生说,孟庆军是耿直理想的人,这在某种程度上导致了其短促的职业生涯。

 

自保的教训应该是在做手术前暗暗做下风险评估,最好不要接收到贫穷又极端的患者,若收到了就用亲切的态度和巧妙的话术让他去别处看病,谁又真的愿意为别人的健康赔上自己的职业前途?

 

那些被时代赠与的礼物早已暗中标注了价格,而此刻,到了偿还代价的时刻。

 

年初,郑大一春节后门诊量首次下滑。今年医院全年预算收入为218.45亿元,较去年减少约6亿元,亦为多年来首次下降。

 

2025年前半年,郑州市卫健委对郑大一接连出具了12份处罚书,其中一份的违规缘由写着“未告知受检者新增检测项目”,一份写着“使用本专业以外的卫生技术人员 1 人从事医疗工作”“使用非卫生技术人员从事医疗技术工作”,其余大多为“未按规定实施医疗质量安全管理制度,违反医疗卫生管理规定”。

 

11月,因卫健部门政策要求,郑大一宣布关停西院区,改建为医学研究与成果转化中心。

 

此次开业的北院区后续将更名为“天坛医院河南医院”,作为郑州大学下属事业单位,独立运营。郑大一原本想将收不抵支的南院区趁势脱手,但未获准许。最终郑大一由“一院五区”重回“一院三区”。

 

床位数将不再是宇宙最大医院的表征。河医、东院、南院这三个分院领到了不同程度的“限床令”,调整完成后,郑大一附院床位数由13810张缩减至7500张。

 

忙碌也不再被礼赞,医院更想让医生们沉下来,空出更多时间去做研究或下基层。那些原本用来填床的病人将被送回门诊。

 

2018年,代表患者利益的超级大买方国家医保局挂牌成立。有形的大手开始砍药品价格、耗材价格,调控诊疗行为和医疗服务价格。2023年底,DIP 改革在河南省全面覆盖。多劳不再多得,医生们开始降薪。  

 

一位医生举例,假设某手术在县医院的支付上限为 1.5 万、市医院 2.2 万、省医院 2.8 万,若今年省医院每次手术花 2.5 万,就能结余 3000 元。但次年,会把 2.5 万设为新上限,于是,医院只能花小于2.5万的成本才能挣钱,但转年支付上限就又会降低,陷入 “省钱→标准下调→省钱→标准下调”的降费循环。  

 

疫情期间,无病人可看的科室医生们拿着千元起步的基本工资。而当疫情累积的就医需求冲高回落后,住院人次也未再现当年增速。

 

同时,DIP改革调控医疗行为和价格,但不影响医院流向非一线人员的钱。多重因素作用下,郑大一部分医生们的绩效奖金以10-30%不等的速度逐年下滑,收入从全省最高到如今低于兄弟医院。

 
 
 
尾声
 

郑州坊间流传着一句顺口溜,“郑州两大乱,火车站和医学院”。火车站指的是郑州火车站,此前这里黑车揽客议价,盗窃诈骗频发。

 

而医学院就是指郑大一位于二七区的老院区——河医院区,因日均接诊量高,交通拥堵,这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得堵三百六十天”,黑停车场、黑中介见缝收费,摊贩们占道经营,电动车乱停甚至堵住了急救通道。

 

直到2018 年起郑州市开展史上最严交通秩序治理,种种乱象才得以改观。

 

傍晚,在最繁华的二七区,不止是医院周围,居民楼外的马路上边也挤满了小吃摊。有外地人感叹这难得的烟火气与在北上广已然少见的奋斗欲,而当地人却说,他们只是为了生存。郑州这几年拆除了不少城中村,一些郑漂回到了乡下,人已经少了许多。

 

河医外的摊位也冷清了下来,没有城管、物业收黑钱,摊主们自己也挣不到钱。一位卖烤红薯的阿姨从广州回来,说那里挣得更多。

 

司机们将医生住所附近称为“风水宝地”,他们并不知道楼里住着谁,只知道这里的人还愿意花钱打车。

 

一位出租车司机说,释永信贪腐不对,但香还是得烧,佛还是得拜;阚全程被抓了,但有钱还是会去大医院。他笑呵呵地解释着从短视频上学到的DIP原理,相信未来看病会便宜下来。

 

生存高压常与人情社会结伴而生。从这里走出去的医学生说,郑州跟北上广差了一代人,“你知道郑州人很好,但电动车不上锁就是会担心被偷”。

 

一对在河医院区生活60多年的老夫妻,准备明年关掉门店,远走他国投奔儿女。几十年来,他们经营着一个十平米的小卖铺,卖住院用品,也做宾馆中介,这门生意让他们得以将两个孩子送出了国。

 

他们从小在这里长大,看着平房变高楼、人潮聚又散,心里清楚,那个喧嚣又无序的年代,总有远去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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